「如果孩子因洪水不能上學，那麼學校應該乘船去他們的家門。」建築師出身的里兹萬（Mohammed Rezwan）說。里兹萬在孟加拉西北部農村長大，自小目睹親友在雨季期間因為洪水無法上學，建築系畢業後決心要「順水推舟」，設立船上學校，以積極方法應付全球暖化、海平面上升帶來的挑戰。
建築師受兒時經歷啟發
孟加拉處於低窪，大部分地區海拔不到10米，一到6月至9月季候風暴雨期間，70%土地可能會被水淹沒。估計2050年之前，全國五分之一的陸地將會被淹沒；僅在2017年，全國嚴重受災人數達到800萬人，土地和農田均變成澤國。聯合國數字指出，未來5年當地或會有2000萬人流離失所。
水淹家園對里兹萬一點都不陌生，他在家鄉就學時，親眼見到身邊不少親友因為洪水湧至而被迫停學，而自己較為幸運，因為他家裏擁有一艘船，學業因而沒有受阻。他此後成功到首都達卡升上大學攻讀建築，但始終未有忘記家鄉不幸的一群。
里兹萬畢業後回到家鄉，憑着一個簡單理念：「如果孩子因洪水不能上學，那麼學校應該乘船去找他們。」年僅22歲的他，靠500美元的獎學金積蓄，在1998年創辦志願機構Shidhulai Swanirvar Sangstha。「Shidhulai」是北部一條村落的名稱， 「Swanirvar Sangstha」則指「自力更生的組織」。
他足足花了4年、於2002年才建成第一艘船。他形容這艘船是「校巴及課室」的結合。船很大，長50尺、寬15尺，結合傳統設計，並由太陽能驅動。每艘船約可以坐30至35名兒童或成人，並配有手提電腦、圖書館和其他電子教材。
課堂分上下午，一星期6日。課程除了教授孟加拉語、英語、數學和科學之外，學生還會學一些必要的生活技能，例如如何淨化受污染的水源。學生放學後還會獲派手提電燈，這樣他們回家後也可以在晚上繼續學習，翌日再帶回學校充電。當地供電不穩，學生上學還可以為父母手機充電，變相亦推動家長送子女回來上學。
對於Shidhulai的許多學生特別是女孩來說，「漂流教室」可能是她們接受教育及獲取技術的唯一機會。「在農村地區，父母最關心女孩的安全，如果她們（女孩）必須長途跋涉去上學，那麼父母就不會讓她們去上學。但是這樣把教育帶到他們的家門口，所以他們就很放心。」里兹萬如是說。
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，當初在毫無經驗及缺乏資金下如何起步？多得互聯網，里兹萬找到一些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機構，並提交建議書。「漂流教室」由第一艘船落水之後，很快受到國際慈善界的注意，大大解決了資金不足的問題。
蓋茨捐百萬美元助擴充
2003年開始，捐款開始湧進。同年來自美國的Global Fund for Children率先捐出5000美元；牛仔褲品牌Levi’s名下的基金會給了10萬美元；最大一筆善款來自微軟創辦人蓋茨（Bill Gates）與太太名下的蓋茨基金會（Bill & Melinda Gates Foundation），它2005年捐出100萬美元，容許機構興建更多船隻、配置太陽能裝設備、購買電腦及成立中央圖書館等。
隨着時間演變，「漂流教室」的教育對象及範疇擴大，成人會在船上學習一些實用以及應對氣候變化的「搵食」技能，例如正確使用殺蟲劑，甚至學造「漂浮農場」。這些小型農場長17米、寬5米，都是由循環再用及本地物料建成，在洪水湧至時會浮起，改善了這些村民以往「水來口停」的局面。
孟加拉是受氣候變化衝擊的前沿國家，里兹萬認為，「漂浮農場」這個構思很值得在國內甚至其他面對類似處境的國家廣泛推廣，「它可以幫助人們適應不斷變化的氣候，並創造就業機會。它確保了糧食安全。」
耕耘20年7萬學生受惠
里兹萬的機構現在擁有逾百艘船，還包括診所，所有船都可以上網。機構因此獲頒多個國際獎項，包括卡塔爾基金會旗下的WISE教育項目獎 （WISE Awards），以及聯合國頒發的「具啟發環境行動獎」。
里兹萬早在20年前已經意識到洪水的威脅，並不懈設法應對。現在無論是「漂流教室」抑或「漂浮農場」，都相繼有國家採納。2018年有荷蘭公司在鹿特丹港建造全球第一家「離岸牧牛場」，場內飼養了40頭由機械人擠奶的奶牛，聲稱每日可生產800公升的牛奶。計劃負責工程師稱，這是受美國一場風災所啟發。
在非洲尼日利亞，一艘同樣由當地建築師設計的漂浮學校於2013年落成，其金字塔形的3層高結構曾經贏盡掌聲及建築獎項，吸引國際傳媒廣泛報道，可惜最終落入「好看不好用」的下場，3年後因為一場暴雨而變成一堆爛木。相反，里兹萬設計的船隻版本務實，但經得起風雨。他在自己熟悉的地方默默耕耘20年，至今最少讓7萬名學生受惠。兩個建築師，同一個願景，背後反映兩套不同的解難思維。
作者為仁人學社特約專欄作家